女……说来可笑,我不也曾是仕宦家的女么?
“殿……”
“起来,念。”
“陆择音。”
葺地巧极了,显然不是荒废的模样。
他以为我在说笑,那便是说笑罢……我谑笑着问栾玉:“教我知这些,殿不会灭我的罢?”
“只是取血炼丹?”
说罢,他于众目睽睽之了一件令我着实震惊之事,他揽着我的腰让我坐在他上,柔声:
“娘说笑。”
“息夫人未言,后世或谓‘心丧’,或谓怀怨,若说守丧,没有君丧而夫人不该言的古礼;若说怀怨,当时一死也便罢了,何必与仇人生。《左传》只说‘未言’,又不是‘不言’,先时‘未言’,今时已言,不过是说夫人未曾与楚王言及己与蔡君的旧仇罢了,楚王心有灵犀,伐蔡与夫人报仇,何其仗义,夫人又焉有背夫弃与人殉之理?想来刘政颇好杜撰,借《大车》之诗牵附会罢了。”
那日我回到云韶的书阁,天已黑,阁却是灯火通明,文士们却还没有散去,我悄悄从后面溜至的屏风后,将才站定,就听见云韶冷冷唤了一声:
“回娘话,都是四品以上官吏家里挑选送来的女。”
阳明媚柔柔浅浅地照在面上,我的光落在栾玉银光熠熠的胡须上,它们像极了那年络在为我开蒙的先生腮颌上的,它们随着老者睿智的朱唇巍巍颤动着,曾经带我开启了人间正,如今也为我开启地狱之门。那一刻我觉得世界天旋地转,这些年放朔北的岁月里,我在卑微的民萌之间听说过家采阴补阳的方,也听说过古代昏君以小儿心肝医病延年的佚事,可我从未想过,这样无之事,也会发生在云韶上。
我那以黄帝之《云门》与虞舜之《大韶》合而为字的郎君,他是那样清朗明澈的君,也听信了方术之士的诡诞方,用少女的血炼取丹药来补救自己这副羸弱亏损的残。
“殿嘱咐说,若娘问起,知无不言。”
我便继续说了:
“蔡哀侯为莘故,绳息妫以语楚。楚如息,以享,遂灭息……”
“你如何看?”
我轻轻挪步靠至他座前,折膝跪,他转目来瞧我,屈起指节于我眉梢样了样,我低咛一声,低要躲,他的指节便沉沉磕在我的额角,当着他的文士们,我不好声张,只抿着唇藏在桌,他递给我一卷书说:
“你有孕了,不可劳累。”
“回殿,幼时略读过一。”
“息君夫人自杀殉节之事还记得?”
见我
“婢以为,无稽之谈。”
栾玉信心十足地告诉我:“殿的玉经老之手心调养,至少可保十年无虞。”
大抵是觉着我这个女婢过于狂妄,一时间举座哗然,我看向云韶,请示他的意思,他说:
“正是老
“婢记得。”
“你就是给殿治病的栾玉。”
“不会伤及命?”
“娘没有听错,女人——正是药引。”
“是。”
“可我明明听见女人的哭声。”
“陆娘。”
“这里面关的是谁?”
泪花颤悠悠抛我的眶,我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的滋味,仿佛是劫后余生的庆幸——十年无虞,真好啊,他还可以活那样久,看着山一年年雪冰消,重生新绿,他还会有嗣绵延,他也会有宗庙血……这时我才发觉,再如何我是盼望他活着的。我好像如释重负,缓缓蹲来蜷缩在墙,又觉得心又被紧紧提了起来,我屈心抑志,顺于他,他大抵早已将这一份依顺当作了理所应当,这般忍着脾气再活十年,对于我而言又似乎太长久了。
“栾阿翁,我的血,也可用么?”
“陆娘是在寻老么?”
“不妨讲去。”
“婢在。”
“药引。”
我念毕此段,云韶问我:“读过刘政的《列女传》?”
我一回,便看到一个花白胡的的小个老儿,他弓着背与我作了个揖:
这一节是《左传》庄公十四年的记事,昔时陈庄公之女许嫁息侯,息夫人嫁途中被夫蔡侯非礼,息侯大怒,求援于楚,与楚王设计攻蔡,俘虏蔡侯,蔡侯为报复息侯,对楚王极言息夫人之,楚王心动,遂又灭息,娶了息夫人。《左传》中说,息夫人为楚王生育嗣,却“未言”,楚王问她缘故,息夫人说:“吾一妇人,而事二夫,纵弗能死,其又奚言。”楚王想起自己是因为蔡侯的缘故才灭亡息国,于是在这一年伐蔡。
众士不置可否,云韶却微微一笑,挽了我手:“儿女之,诸位不要见怪。”
我应了一声“是”,捧卷站起,展而诵读:
“她们是什么人?”
“是。”